醒來之後第一件事情是對他打招呼，這是你和他共有的默契。
「早安。」你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在對方額上落下一吻，替他將滑落的棉被重新蓋好，順手拉上遮光窗簾。
咖啡的香味包圍了這間只有兩個人的寢室，從冰箱裡拿出只剩一杯量的牛奶，你咬下他喜歡的洋芋沙拉三明治坐在他身旁。早上六點半對你而言是個微妙的開始，當這個城市還介於沉睡和恢復生命力的夾縫中時，你已經跑完步、洗好澡，而離準備上班還有兩個小時。
你喜歡在這時看平時沒時間看的書，有時候處理今天一整天需要的資料，或者在腦袋最清楚的時候發訊息給客戶，而你決定今天放自己兩個小時的假，花兩個小時看著他的睡臉。
你不喜歡看報紙，不喜歡看電視，一些沒有用處的資訊隨著大多數人的喜好無限放大到自以為很重要的地步，而你一向不喜歡這些，他也是，活著管自己就已經夠煩了，實在沒必要再插手他人的家務事，因此你們的臥室沒有電視，不買報紙，頂多在便利商店偶爾翻翻，或者每個月的25號準時對發票號碼。
但不愛吵雜的他喜歡音樂，從古典到搖滾，所以為了偶爾來留宿的他你不得已買了一台收音機，然後也順手買了兩個CD架，現在已經增值到六個，上面滿滿是他喜愛的聲音，不知不覺地你也養成了一邊做事一邊讓外來雜訊在腦中停留幾秒的習慣。
但今天這些雜音讓自己意外心神不寧。
晨間新聞切斷了西洋音樂連撥時段，女主播刺耳的說話方式讓你忍不住皺起眉頭，你想關掉它，卻想起他最喜歡這個DJ的聲音，你看著他緊抿的唇，突然覺得一陣不忍心，算了，讓那女人偶爾講講話也沒甚麼不好。
你窩回他身邊，牽起他藏在被子下的手，你發現他最近特別容易手腳冰冷，於是你習慣這樣溫暖他的手，即使沒甚麼用，但你卻因此有了安全感。
杯子裡的咖啡已經不知道甚麼時候空了又滿，洋芋三明治也空了，你默默地煮起另一壺咖啡，因為你發現之前不曾喝完的黑咖啡又喝到見底，而你卻仍然不滿足。
是甚麼時候開始的呢？咖啡壺的聲音撥撥撥撥的冒了出來，像在水中說話造成的語焉不詳，大概是他開始貪睡那時吧？你自問自答，輕輕的點點頭，細細地回想起那段你不習慣的日子，忍不住皺起眉，總是不小心耐不住寂寞才開始對咖啡因外遇，一邊看著他的睡臉一邊需索它，即使它不溫柔也不會對你笑，但它總是能讓你鎮靜也能讓你有安全感。
你看著他的笑臉輕輕地笑了，好安靜，好溫柔的樣子，和平常活潑的樣子差好多卻一樣可愛，你能想像抱上他的腰吻著他的頸子後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但深知他脾氣的你知道吵醒他之後只會大吵大鬧，只是你覺得他連吵鬧的樣子也相當惹人憐愛。
如果可以你也想這樣做，但你不得不出門了。
八點十五分，走到捷運站剛好八點半，你將視線從他臉上轉開，貼心的將廣播的聲音調小，冷氣調到適當的溫度。
離開前你吻上了他的唇，而他的唇就像他溫柔的睡臉一樣，溫柔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出門了。」
※
冷氣咖咖的運轉著。
早上九點鐘，他還沒醒，但整個城市卻已經復活，然後吵鬧著炸成一團。
他不喜歡管別人的事情，因此他也不習慣跟著這個世界的規則行動。
他睡的彷彿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收音機的聲音從西洋音樂連撥轉到了下個節目，但在輕鬆的音樂之前是最近鬧得很兇的新聞，女主播的話音混著雜訊卻仍清晰的散佈在這過冷的空氣裡。
『好的接著是下個新聞……近日警方在賓館發現的男屍已從太平間消失……我們在現場發現和兇手一樣的指紋……經檢方檢驗……疑似是……兄弟……』
他靜靜地躺著，聽著已經和他不相關的事情，然後靜靜地睡著。
這也不關他的事，即使曾經是他的事。
END
RSS Feed